阿生

★6000+ 一发完 HE

★文风寡淡 但希望您愿意看完

★部分句式致敬王家卫

 

  “从分手的那天起，我每天买一盒五月十五号到期的芝士蛋糕，因为芝士蛋糕是咖喱酱最爱吃的东西，而五月十五号是我的生日。我告诉我自己，当我买满二十盒的时候，她如果还不回来，这段感情就会过期。”

  

  他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这样写道。他是个文人。那天晚上他走在路边，路过一家蛋糕店，习惯性地顺手买下一盒芝士蛋糕之后才突然想起来。他们已经不住在一起了。

  然后他想起重庆森林里的格式。仿照着

写下了上面那样的一段话。

  他们最接近的时候，他跟她之间的距离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他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他爱上了这个女孩。不到一个月之后，公寓拆迁了。

  他们并没有在一起过。不存在阿武所谓的分手综合征。他已经不再梦游了，房子很空旷，但是赵海棠总是在夜里习惯性地走到厨房去逛一圈。

  有时候突然打开厨房的灯笑着吓道:“是谁在偷吃东西啊？”

  然后发现偌大的厨房里空无一人。

  有时候他还会反复开灯去厨房，反复打开冰箱门，反复查看冰箱里的芝士蛋糕有没有少。

  他总期望着冰箱里的蛋糕会被吃掉。

  但这房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他谁也没有。

  种种迹象表明，他得了分手综合征。赵海棠在离开公寓的一百四十八个小时后发现的。

  “喂，胡老师，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我的恩师，我敬爱的胡老师！不是，我不是没事闲的……”

  “喂，美嘉姐，啊，我没什么事，问问您和子乔哥最近，怎么样啊。小小布呢？啊我不……好吧我买两箱。”

  “喂，张律师…我不在柏林…关大力什么事？…我就不能问候问候你了？我赵海棠是什么人！……”

  他兜兜转转打给之前爱情公寓的所有朋友们。甚至还有，

  “喂，阿杰，”

  “喂，赵看海。我是赵海棠，”

  他打给了他知道的几乎所有，与她有关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打给她。或许只是找不到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但是他打给以上所有的人也没有什么理由，他自己也没有借口，也解释不清。

  磨磨唧唧兜兜转转一大圈，到最后其实只是想问那么一句，关于她的。

  “对了，突然想起来，那个，咖喱酱，她最近找过你么？她，说过什么没有？”

  答案当然都是否定的。毕竟才分开没多久，大家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要忙。咖喱酱自己，一定也有入学的一堆事情要忙，有新环境要适应，新朋友要处。

  反而是他这么拙劣的把戏。被众人一眼看破。他也就随口胡诌了什么理由掩饰过去。骗不了大家但至少可以骗骗自己。

  只是突然自己住这么大的房子不适应罢了。只是冰箱里的蛋糕不会再消失罢了。只是生活中少了那么一个人罢了。没有什么的。

  又一天夜里检查过冰箱后他对自己想道。

  他早没什么事了。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天好几个个小时了，他们年轻人，喝两杯酒，睡一觉就好了。

  他早就不在乎了。

  半夜的时候手机突然亮起，是他的备忘提醒。距离五月十五号还有十七天。距离五月一号还有两天。

  赵海棠大多数时候把五月一号当成自己的生日。说来也巧，和另外一个患了失恋综合征的人刚好撞上。

  他在那些不需要身份信息验证的，大大小小的购物卡礼品卡啊，各大社交网站啊，输入的全是五月一号这个美好的为劳动人民设立的节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真到自己生日那一天自己不用被各大商场和泛泛之交的信息轰炸。

  只是个生日而已。他还不想把这辈子需要买的东西全都一条龙服务。

  所以本着求清净的本意。除了身份证上的日子无法改变，对外他一向声称自己的生日是五月一号。而真正知道自己生日在五月十五号的人，寥寥无几。

  久而久之，过成了习惯。

  在五月一号那天领着一群狐朋狗友胡吃海塞开派对蹦迪喝酒，收着各大商场网站的广告祝福，吵吵闹闹地，美其名曰与全国劳动人民同乐。

  然后等到十五号那天晚上，再自己待在屋里，接听父母拨过去的视频聊天，他们并非不爱他，只是日理万机的赵氏夫妇并没有太多时间分给儿子。那天赵海棠往往会收到一笔可能很多人，比如张伟一辈子都难得一次收到的数目。赵海棠会笑着跟父母撒个娇，那是他们家里为数不多的温馨时刻。

  但他并不快乐。

  在五月十五号那天还有一件事。

  那件事曾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欢喜。他在十九岁的五月十五号第一次那样做，然后二十岁的五月十五号，然后是二十一岁的二月十五号。

  那是他能想到的，给自己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就是，跟女神大力表白。

  虽然这一度让那一天成为最难过的一天。但赵海棠仍然，希望哪怕是大力的一个目光，或者仅仅让她在那天因为拒绝他而多说两句话也好。

  但大力并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在她眼里，只不过是又一次无聊的把戏而已。

  她不知道赵海棠会因为那些残忍的拒绝的话，在屋里又哭又笑，又悲又喜。

  直到，他的第二十二个生日到来。

  

  五月一号那天他在爱情公寓一如既往地大开了场派对。但是与往年相比，人已经少了很多。

  “呦。我们赵大少爷就屈尊在咱们小公寓里庆生啊。”张伟看着赵海棠骄傲那小眼睛一眯，立马酸唧唧地讽刺道。

  “那怎么了，我这是低调。”

  “本来也想请各位到最近新开的那家西餐厅吃饭的，但是想来想去，劳动节嘛，还是别给劳动人民添麻烦啦。”说着还真像那么回事一样摇摇头，一脸对劳动人民的疾苦煞有其事的同情。

  “你得了吧。你，少嘚瑟嘚瑟就行了，多少，以我为首的广大劳动人民排着队想揍你呢。不知人间疾苦……”

  他订了巨大的蛋糕，芝士草莓的，巨大的粉红色蛋糕显得很娘，但是莫名地，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选了这个蛋糕。

  

  巨大的箱子被送到时，震惊了开门签收的胡一菲。

  “这。就是你说的。小蛋糕？”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买了台冰箱。”

  “哎呀，小事情。推进来吧。”

  赵海棠摆了摆手，几个人就把巨型蛋糕抬进了屋。正正当当地摆在3602的中间。

  引得一边的吕氏夫妇摇头感叹有钱人家的小蛋糕就是不一样。

  正盯着蛋糕的拆包。

  赵海棠被一个飞速奔跑过来的物体打断。一个巧克力色皮肤的高挑姑娘正两眼放光地张开双臂，朝着他，

  朝着他面前的蛋糕飞奔而来。

  “哇塞！我长这么大头一次看见‘活的’这么大的蛋糕！！比我直播的时候吃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啊。”

  “行啊赵海棠。不愧是金主爸爸。”

  姑娘左三圈，右三圈绕着比她还高的蛋糕惊叹。

  赵海棠在一边看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咖喱酱。今天吃不完的蛋糕就都是你的了。”

  “啊？这怎么好意思。是你生日嘛。”

  “别客气。一个小蛋糕而已。”说着他发出土豪的声音，引得一旁的张伟律师几个白眼。

  接着他小声嘀咕道，“除了你别人也吃不下这么大个玩应啊……”

  但是咖喱酱没有听到。她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大型蛋糕狂吞口水。

  其实他买了个这么大的蛋糕并不是为了自己过生日。就是为了看这个女孩看见蛋糕的惊喜表情。也毫不为过。

  千金买一笑。不亏。

  至少这个姑娘真的会发自内心的笑，不会让他的千金白花。而且他知道，即使没有千金，她依旧会笑。

  “来，我们祝今天的主角。赵海棠赵大才子生日快乐！”胡老师举起酒杯，带着大家举杯。

  

  再大的蛋糕经这么多人一人一块的瓜分也没了大半。而且还有一个对蛋糕虎视眈眈的冲锋主力咖喱酱。

  赵海棠有点醉了。他是真的喝得有点多。只不过这一年是因为真的开心，而不是往年跟狐朋狗友故作放达的买醉。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开心。看着这些真正的，好朋友在身边。还有一个高兴地狂吃蛋糕的姑娘。

  尽管这并不是他真正的生日。

  那天晚上，当众人都醉酒睡去。赵海棠一个人摸黑走到了阳台上。

  他抬头看看月亮和夜空。文人的本质是惆怅多情。是快乐之后长久的感叹哀伤。

  这种感情很莫名。

  他想起晚上，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姑娘坐在她现在的爱人身旁，笑着小口吃着蛋糕。他曾经为她买过更大更贵的蛋糕，可从没见过她开心地笑。

  

  “赵海棠。”

  身后突然有人靠近，打断了他多愁善感的文人思绪。

  是咖喱酱。她的声音本就不细软。四下里安静无声，她的声音有些喑哑。

  夜晚太黑。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咖喱酱？”

  “你怎么不睡？吃那么多蛋糕还饿？”

  “哎呀不是……你，在这做什么？”

  “我，醒醒酒。”

  “赵海棠。”

  “嗯？”

  “你今天不开心么？”

  “开心啊。怎么不开心。这是我这么多年最开心的一次生日。真的。”

  “那你在这干嘛。”

  “感叹一下我逝去的二十二年光阴不行么？文人的感伤。唉，逝者如斯夫……”

  “你别跟我扯孔子。到底怎么了。”

  一瞬间他也没了话说。好像再多的掩饰，在黑夜和她面前，都是无力的。

  

  他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从前每每都是他在她难过的时候陪伴她，而这一次，是她走向了他。

  他们靠的挺近的。肩膀几乎碰到一起。他们沉默了一会。赵海棠突然开口。

  “之前每年生日。我都会跟大力表白。”

  “……嗯。”

  那个名字说出口的瞬间。他感到她明显地迟疑了一秒。是无声的，沉默的，若有若无在空气中的。但是他能够感受到。

  “今年没有？”

  “当然没有。”他突然扯大了声音，下意识地激动起来，随即被毫无声色地压制了回去。

  “没有。今年没有。我已经不在乎了。真的。这次是真的不在乎了。”他很无奈地耸耸肩，苦笑了一下，“那次模拟家庭之后，我一下想通很多事情。”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喜欢是是大力，把追求她当做我赵海棠人生在世的一大目标。”

  “但是我并不了解她。一直以来我追求的只不过是心里的一个念想。我想，如果成功了，那该会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一直以来，我庸庸碌碌。没见的写出什么流芳百世的文章，也没见的自己学术有什么造诣。我赵海棠，二十多年了，结果还是个一无所有的舔狗。”

  “我怕真到我一无所成，继承家业的那天。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一事无成的败类。”

  “不是的！”他听见身边坚定有力的声音。

  “谁说你一无所有了。你有爱情公寓，有这么一大堆真诚的好朋友。还有……”

  赵海棠感到黑暗中，自己搭在栏杆上的手指被另一双手温柔地触碰到。两只手分明都不太热，但是它们触碰到一起，让他觉得很温暖。

  “还有我呢。”

  他偏过头。夜里很黑。无声也会吞没人。

  赵海棠没有戴眼镜，四下里是模糊的，带着毛边和光晕。他时常觉得看不真切也是一种幸运。毕竟很多事情，看清楚了反而不好。

  但是月光照耀下，他看见一双大而圆的明亮的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珍宝。

  他跟她之间最近的时候，他们的距离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下一秒。赵海棠在心里确信。自己早已经在不觉间，爱上了这个姑娘。

  呼吸快要接近时。面前的姑娘突然开口，

  “以后要是谁说你一无所有，你就怼回去，那么怂干什么。你说一句话，就让他们后悔去吧。”

  “…说什么？”

  那个声音有些粗犷的大胃王咖喱酱用着赵海棠一贯的欠揍口气道，

  “老子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十五天后。 二零二零年的五月十五号零点。

  赵海棠在心里祝自己生日快乐。

  这一年他没再打算跟大力表白。

  他在自己那张芳草萋萋桌面前试图赋诗一首，然而思来想去，都只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已。

  再怎么沧桑难过，只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孩子。能有多少沧桑。还有漫长的，更加无奈的人生等待着他。

  二零二零年五月十五号零点一分五十七秒。赵海棠卧室的门被敲响。

  他愣了一下。合上自己空无一字的笔记本。开门。

  她手里捧着一个插了两根蜡烛的芝士蛋糕。外面很黑。烛光刚好照亮了她的脸。女孩的眼睛大而明亮，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

  赵海棠看着。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咖喱酱冲他挤眉弄眼又低头冲着蛋糕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这是给你的。她尽量不发出声音，用轻微的气音说道，

  生 日 快 乐。

  赵海棠整个傻掉了。

  咖喱酱自己自顾自挤进了屋子，把蛋糕往那张长草的桌子上一放，过去拍了拍还愣在门口的赵海棠。

  “喂。你傻了？我虽然没化妆，但也还没那么吓人吧……”

  咖喱酱抬头，对上赵海棠的视线。他的眼睛太小了，屋子里的光也太暗淡了，她看不清那眼睛里有什么。

  

  他突然抱住了她。紧紧地。那么用力地，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生命里。

  上一次他这样拥抱她，还是那次在快递站的生离死别。

  “谢谢你。咖喱。”

 

  “哎呀。没事。虽然这比不上跟女神表白成功。但是啊，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我就给自己买一个芝士蛋糕，吃一口，什么事儿都忘了。明天还是新的一天。”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天。他真正的生日。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噢。上次去游乐园买票，你拿身份证，我无意间看到的。”

  “无意？”赵海棠故意笑着反问道。谁的无意会这么有意？这要是都能无意记住，她还能考这么久才过线？

  那，五月一号那天，她干嘛装傻。

  “那……那怎么了。我记性变好了。给你过生日你还这么多事儿，蛋糕不要我可吃了。”

  “谁说我不要了。”

  赵海棠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蛋糕上的两根蜡烛吹了。

  他许了一个愿望。

  吃蛋糕之前。出于习惯，他看了一眼蛋糕的保质期。

  现在是二零二一年的五月十四号晚上九点五十七分。

  距离公寓拆迁。他们分开已经好几个月了。

  蛋糕店正要关门。赵海棠没能找到最后一盒五月十五号过期的芝士蛋糕。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前，在那个本来最合适的夜晚，最合适的机会，他没能说出口。她也没有。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可谁也没有说破。两个人兜兜转转。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良辰。

  

  赵海棠那次本来打算说的。他在咖喱酱要回屋时叫住咖喱酱，他们视线汇聚到一起。

  可是他突然想起了蛋糕的保质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东西都有了保质期。电影里的凤梨罐头是如此，芝士蛋糕是这样，大力给张伟的男友测评有日期，小小布的出生有日期。连他一度认为永远不会过期的，对大力的感情，现在都已经过期。

  他现在喜欢咖喱酱。可这份感情的保质期又是多久呢。

  了解一个人有什么用。他今天喜欢凤梨，明天可能喜欢别的。何况赵海棠现在，越来越不了解他自己了。

  当时他叫住她，“咖喱酱，”

  “嗯？”

  “……谢谢你。”

  一年前他许的愿望是。如果一年之后，他仍喜欢着她，她若依旧在。他就告诉她他的心声。

  他觉得一年的保质期够明确自己的想法了。可如今明确了，她却已经不在了。

  就好像当你下定决心就要买一块芝士蛋糕的时候，发现它马上就过期了。

  现在距离这段感情过期，只剩十五分钟分零十秒。

  赵海棠开始吃他屯了一冰箱的芝士蛋糕。他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吃下这么多的蛋糕。一瞬间甜腻的味道多到让他想要呕吐。

  终究还是过期了。

  在二零二一年的五月十五号零点十一分五十九秒。

  赵海棠听见有人敲门。

  此时他已经吃下了十多个过期十一分五十九秒的芝士蛋糕，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赵海棠！开门啊！”

  “打电话你也不接，以为你……”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他没给对方一点说话的机会，紧紧把人揽进怀里。把还沾着蛋糕碎屑的脸埋进咖喱酱的卷发里。

  女孩手里的蛋糕掉到了地上。

  “蛋糕啊！你个猪，赵海棠你抽什么风……”

  “生日快乐。”

  他不知道她在大学门口打了多久的车，才拦到一辆，紧赶慢赶地飞奔而来。

  “你迟到了……”赵海棠看了眼手表，“十二分三十九秒。”

  我们的感情过期了十二分三十九秒。

  “那有什么关系啊……”

  是啊。那有什么关系啊。

  一年前，他看见蛋糕上面的保质期，五月十五号刚好过期。

  “猪咖喱，你买蛋糕都不看日期么，今天过期啊笨蛋。”

  “那有什么关系。才过期几分钟而已。”

  “几分钟而已，芝士一样的香，草莓一样的甜啊。”

  

  现在是二零二一年五月十五号。

  他们的感情按照保质期上的时间已经过期。

  但是，赵海棠知道。那没有什么关系。

  他一样爱这个女孩。这个女孩也一样爱他。芝士一样的香，草莓一样的甜。

  原来会过期的只是保质期上的时间。而不是人。

  如果一定要给这份感情加一个保质期。

  赵海棠希望是一万年。

——————完——————